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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自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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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自由

“說起來,那日的魔獸好生厲害,只身從魔心城殺入魔心殿,也不曉得尊主會如何處置。”

“但不管怎麽說,它好似沒傷城中的魔。”

“沒傷又怎樣?”又一人道,“愚蠢無知的魔獸,膽敢擅闖魔族領地,這可是魔心城!尊主定然不會放過它,恐怕它早已被五馬分屍了。”

這裏有人罵貓了。

簌棠沒走近,靈敏的五識已足夠她將耳語都聽得一清二楚。

“我記得它不是鳥吧?倒沒見過那模樣的魔獸。”郊外的閑談很隨性,你一句我一句,說到什麽算什麽,“那羽毛是怎麽回事?”

“是啊,我聽到的也是鳥叫,不是那闖進了魔殿的魔獸耶,好生奇怪。”

“有什麽奇怪的,鳥定是那魔獸的同夥唄。”一人分析道,“見魔殿裏的同伴被捉了,就跑了。”

“有道理。”

“說得對。”

“這支援太不及時了,若是我,死也要去救同伴。”

他們本就是閑侃大山,這便達成了共識,哈哈大笑起來。又說了幾句“得了吧你”的笑謔話,便準備離開吃晚飯。

剛走出來,就看見了不遠處的簌棠。

緋衣灼灼,何況緋衣的主人生得明媚,艷若桃李,身姿窈窕,是驚心動魄的美,煞是引人矚目。

魔族熱情豪爽,他們還和簌棠打了個招呼。

說起來,簌棠已曉得那日在集市上,為何會被眾魔發覺身份了。

風褚部下的小魔將透露的。

原身的靈力極盛,可她還不能很好控制。

那日,原是她的頭發不知何時散下,發尾的一點赤紅在眾目睽睽下變得尤為明顯,那是魔力凝結的表現——如今的魔界除了魔尊以外,還無人能將魔力這般具象化。

“等等,大魔哥。”簌棠喊住他們,“你們說的羽毛,可否借我一觀?”

簌棠知道後,幹脆利落把頭發剪短了一截。

系統問她“下回還剪,會不會某天變成禿子”,彼時簌棠沒回答,她不信自己一直這麽弱雞,控制頭發控制不來。

面前的幾個魔族面面相覷。

魔族崇強,五十步外而能聽見他們低聲交談的魔,不會是弱者。

“那有啥好看的?”

但他們倒沒有很提防,畢竟這還處於魔心城治安下,都是良民。

“實不相瞞,我是風褚將軍部下。”簌棠拱手,“奉命調查魔獸攻入魔殿一事。”

“哦,原是這樣啊。”他們點了點頭,表示理解了。

眼裏只有強者的魔族人不在意什麽男女,魔尊都是女魔,魔桁軍中也有不少女將士。

“小魔娘年紀輕輕,了不起。”

“了不起,前途無量。”

“前途無量,小魔娘必有大作為。”

言罷,心大的魔族人便帶著她回家拿羽毛。

“本來都打算丟了的,我家小娘子非要留著。”幾人家就住附近,魔族男子撓了撓頭,遞給簌棠,“不過還好留著,喏,你看看。”

簌棠聽他們說起青色羽毛時,就聯想到了那日水境中的神秘清啼。

同樣是青羽,又同樣發生在那一日,她隱隱覺得這二者或有聯系,才說想要一看。

但伸手接過,透過弱光看,只見那羽毛如絲緞,柔韌,青光偏色,透出隱隱的蒼黃與紅,猶如日升熹微的色澤。

從質感上就不大一樣,簌棠思索著,微蹙眉。

雖說羽毛也會隨鳥兒的年齡有所變化,身體不同部分的毛也有一定差異……

但這可以說——完全是兩種鳥的羽毛。

“大魔哥的妻子喜歡收藏羽毛?”簌棠養過鳥,此番沒看出端倪,於是只得還給那魔族男子。

“唉,說不上。”魔族男子撓了撓頭,“她就是常喜歡新鮮玩意兒,討個新鮮勁,就、就給掃帚上插兩片,好看。”

他有點緊張,才想起來簌棠是魔桁軍,壓低了聲音,湊到她跟前:“小魔娘,這事你可不能和別人說啊,我家可從沒有私養魔獸過。”

簌棠一頓。

她這才想起,原身厭惡獸族,魔心城下過禁令不得私養獸族,連帶著郊外亦是如此。

也難怪當日去暗市,她和商販承認她要養九耳犬,對方眼睛瞪得像銅鈴。

“大魔哥放心,我定不會說。”她保證。

魔族男子這才放心下來,說著好好好,將她送出了門外。

該說不說,魔界是真的民風淳樸。

這些日子來,她所遇到的魔族人大都這樣,很好說話,也很單純,你說是就是。

經過這麽一個小插曲,簌棠仍心覺有異,但沒忘記正事,繼續往獸糧鋪子走去了。

*

於此同時,水鏡之中。

沒有簌棠在此處,浮桑漸漸清醒過來。

鴛鴦眼似琉璃,盈著澄澈如金暉的細碎光亮,他緩緩踏步,跳下高臺,步伐極輕且穩。

九耳犬正蜷在簌棠為它臨時用棉布搭的小窩裏。

察覺到極為強烈的壓迫感臨近,九耳犬倏爾睜眼,站起身來,焦躁地吼叫起來。

浮桑靜靜地看了它一會兒。

這是他獸族的子民。

可它如今卻以一種提防的姿態對著他,反而對那魔族女子俯首。

瀲灩眸子掠過一絲不以為意,帶著漫不經心的睥睨,他看著九耳犬那雙如水葡萄一般濕漉漉的眼。

“九耳犬。”他喚它的名字。

一藍一黃的鴛鴦眼變得更加灼灼,眼瞳如細線金鉤,浮桑的毛發也染上一點金暉,彌漫在水境蒼茫的白色中。

萬獸之祖,創世間萬獸。

他不但有著讓萬獸俯首稱臣的戰力,更有著令萬物生靈的能力。

少頃,九耳犬的眼神不再昏沈頹靡,不再吼叫,站直了身。

它怔楞地看著面前的白貓,猶如翠木新發,又略顯沙啞的男聲響起,“……你是誰?”

浮桑:“……”

“你是誰?”九耳犬又問了一遍,沒得到他的答覆也無所謂,遲疑著,“多謝閣下相助,令我踏破開靈識的最後一步。”

浮桑只道:“我可助你離開此地。”

“不必。”九耳犬輕晃腦袋。

這下浮桑眼裏浮現一絲幾不可察的困惑,眼神變得銳利:“你要留在這魔族女子身邊?”

“閣下既然有能力離開。”九耳犬只是反問他,“為何自己不走呢?”

浮桑不走,絕對不是因為他走不了,他心道。

他看著九耳犬,鴛鴦眼中的光半明半昧,令人看不懂情緒,緩緩答著:“魔族,害我獸族式微至此的罪魁禍首,吾要留下,將此人殺之。”

九耳犬偏頭看他,面露兇意。

浮桑一頓,直勾勾盯著面前的小獸。

簌棠的氣息在水境之中越來越淡,他所感受到的限制便越來越小,靈壓蕩開,孱弱的低階獸族根本無法承受。

“我可助你離開此地。”他再次道。

但九耳犬依然是那個答覆,它不肯走,靈壓讓它匍匐在地,但它一直掙紮著要起身,嗚咽殘喘。

“你可知,為何梁渠獸也在此?”浮桑只得換了個問題。

聽到梁渠獸的名字,九耳犬的尾巴微垂下,牙關咬緊,喉間嘶吼一聲。

它沈默了好一會兒,回答道:“我從前不在魔界。不過一日偶然被卷入靈氣漩渦中,再清醒就到了這個地方。然後,就被魔族之人捉走,關在了籠子裏。”

“你說的梁渠獸也被關在那兒。”它的聲音激動起來,“你說魔族是罪魁禍首,可差點將我咬死的是梁渠獸,不是魔族。我也不懂什麽獸族式微,我只曉得,是這密境的主人救下了我。”

靈壓再次將九耳犬壓在地上,浮桑的神色卻很平靜。

“將你關進籠子的,也是魔族人。”他道。

“但不是她!”九耳犬發出低吼,受限於人令它變得更加躁動,“我不許你傷害我的救命恩人。”

他緩步走到九耳犬身前,篤定道:“你曾與人結契過。”

睥睨著在地上掙紮的九耳犬,這只小獸這般與人親近,浮桑感到一絲困惑。

契約術,他略有耳聞,是他唯一的朋友說的。

彼此約束,互相束縛,將自由之身纏繞於另一人身上的術法。

“萬獸生,本是無拘無束。”

他創萬獸之後,仍憑獸族生長。

遼闊廣袤的地界之上,萬物都是獸族的樂土。

但此刻,金澤靈光在水境之中肆意彌漫,又在觸到邊際的那一刻輕微回彈,猶如束縛。

浮桑垂眸,感受到自己的靈力被結界所擋。

這種感覺令他心起浮躁。

又看著被他戳破了一段往事,而更加怒目的九耳犬,他問它:

“可為何,你卻要將自然賦予的自由,拱手交予他人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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